川美作品中的天鹅:中西方文化中的神鸟象征

来源:趣玩责编:网络时间:2024-05-28 20:03:39

四川美术学院,本名余英丽,中国作家协会会员,出版有散文集《梦想之舟》、诗集《我的玫瑰庄园》、《走回去》,译作有《清新的田野》、《鸟儿与诗人》、《山里的夏天》等。

在汉语和文化中,天鹅也是天空中飞翔的鸟,但它有一个“天”字,意为非凡。天鹅完美的外表、一尘不染的羽毛,以及在天空、湖泊、沼泽中神秘的身影,使天鹅位居鸟类世界的最高级别,仿佛它神圣的翅膀可以载着它往返于天地之间,使它成为人类的精神使者。

在西方文化中,天鹅是神话中的神鸟。在著名的《伊利亚特》中,因美貌而被人争相争夺并引发十年特洛伊战争的海伦,取材于希腊神话。海伦的身世故事不止一个版本,传说不一,但结果只有一个,那就是海伦是由宙斯化身为天鹅与人类女子勒达结合而生。这个美丽的神话给人太多的想象空间,激发了艺术家的灵感,尤其是欧洲艺术家,他们以此为主题创作了许多绘画和雕塑作品。意大利画家列奥纳多·达·芬奇于1506年创作的《勒达与天鹅》就是其中最著名的画作之一。画中,勒达赤身裸体站在开满野花的草地上,两只手臂自然地环抱左边一只天鹅的弯颈,天鹅则用一只翅膀从后面环抱她的身体,用迷离的目光亲密地看着她。 莱达微笑着,羞涩地把头转向右边。在莉迪亚的脚边,四个可爱的小宝宝引人注目。它们刚从两个破蛋中孵出来,正好奇地抬头看着父母。其中一个是海伦,她长大后是一位惊艳绝伦的女人。

神秘的天鹅受到艺术家的青睐,自然也逃不过诗人的眼睛和敏感的心灵,一些世界级的诗人不仅写下有关天鹅的诗歌,还留下了不朽的杰作。

最著名的天鹅诗是爱尔兰诗人叶芝的《丽达与天鹅》,这首诗与400多年后达芬奇的同名画作遥相呼应。

蹒跚而行的少女身上/一对巨大的翅膀仍在扇动,一对黑色的蛛网/轻抚着她的大腿,一只鹅喙托着她的脖子/他的胸口紧贴着她无助的胸膛//手指,呆滞,再也无法/从松开的双腿间推开那片白色羽毛的光辉/身体,在雪白的灯心草中翻滚/只感觉内心奇异的心跳//腰部和大腿一阵颤抖,从中传来/残破的城墙,城墙上的烟雾和火焰/以及阿伽门农的死亡//当她被附身/当她被天空狂野的鲜血如此制服,直到那只冷漠的喙放开她,她是否获得了他的力量,他的知识?

译者:飞白

同样是借用希腊神话,叶芝诗中描写的勒达与天鹅并非达芬奇笔下的人与神之间的爱情,而是充满了暴力。在诗的前两节中,诗人作为想象中的“目击者”,通过细节的描写,向读者展现了令人震惊的暴力场面:一边是化身为天鹅的宙斯“突然袭击”,残忍地控制并强奸了少女勒达;另一边是弱小的勒达,在整个过程中被动忍受,惊恐万分,无力挣扎。其结果不是解释美丽的海伦的诞生,而是直接揭示了由此造成的人间灾难——阿伽门农之死,这其中包括海伦引发的长达十年的特洛伊战争,以及勒达的另一个女儿克吕泰墨涅斯特拉因通奸而杀死了其丈夫、希腊军队的统帅阿伽门农。 一切都是天意,一切事物都交织在不可逆转的因果链条之中,这无疑隐含着诗人对宇宙神秘力量、历史进程乃至人类个体命运的敬畏之情。

叶芝的另一首天鹅诗《库尔公园的野天鹅》也是一首脍炙人口的著名作品。

林中秋景美不胜收/林中小路干涸/流水被十月的黄昏所笼罩/倒映着寂静的天空/流水隔开石头/五十九只天鹅漂浮//这是我第一次数它们的第十九个秋天/我发现数还未结束/突然飞向天际/扇动着响亮的翅膀盘旋/画出大而破碎的圆圈//我曾见过这群光彩夺目的天鹅/但现在却让我感到悲伤/一切都变了,自从第一次在池塘边/那也是黄昏时分/我听到头顶上翅膀扇动的声音/那时的脚步声还很轻//还不累,一对对的恋人/友好地在冰冷的水中行走/或努力翱翔在天空/他们的心还很年轻/无论他们漂浮在哪里/总有激情和野心//他们漂浮在寂静的水面上/多么神秘而美丽/有一天我醒来时,他们已经飞走了远离/他们在哪片芦苇荡里筑起家园/在哪个池塘边,哪个湖泊边/愉悦着人们的目光?

袁可嘉 译

诗人笔下的天鹅不再是神话传说中神王的化身,而是自然界中美好的事物,回归了天鹅的本义。当然,这首诗中的天鹅形象也不仅仅是一只自由的野鸟,而是一个记忆的载体、一个时间的对应物,寄托着诗人的缠绵悱恻,从而表达了诗人故地重游对时光流逝、物我两忘的悲凉之情。

柯尔庄园位于爱尔兰西部,是诗人挚友、剧作家奥古斯塔·格雷戈里夫人的私人庄园,环境优雅宁静,叶芝曾多次受邀在此下榻,留下美好回忆。1919年秋天,当他再次来到这里,得知庄园将被收归国有时,他感慨万千,写下了这首诗。黄昏时分,诗人望着湖畔的树木、天空的倒影和湖中的巨石,当目光聚焦在一群漂浮的野天鹅身上时,他突然想起,从第一次见到它们到现在已经过去了十九年。天鹅依然是“这群光荣的天鹅”,“它们的心依然年轻/无论它们飘浮到哪里/总有激情和野心”。他自己也已年过五十,不再是那个三十多岁的年轻人,在回忆中只记得“我的脚步依然轻盈//不疲倦,一对对恋人/友好地走在冰冷的水中。” 他忍不住数起天鹅,也许是下意识的,可还没数完,天鹅们突然……飞上天空,飞向天边,“扇动翅膀大声盘旋/画出一个又大又破碎的圆圈”。这“又大又破碎的圆圈”无疑让诗人的回忆在一瞬间散落消散,然后他想到,“有一天我醒来,它们早已飞走了/在哪一丛芦苇/哪个池塘,哪个湖畔/在赏心悦目中筑起家园?”这样的结尾意味深长,尤其是“醒”字。醒与睡相对应,睡的隐喻就是死亡。那么这里的“醒”可以理解为醒来走向另一个世界,也可以理解为突然在另一个世界醒来,想象当时的天鹅不知道自己在赏心悦目谁。这样,意义才合乎逻辑,才有深度。有了这样的解读,这首优美的抒情诗就更显哀婉动人。

首位诺贝尔文学奖获得者、法国帕纳索斯学派领袖之一普吕多姆也写下了著名的天鹅诗——《天鹅》,成为帕纳索斯学派美学的典型代表作品。

帕纳索斯山是希腊神话中文学和艺术女神缪斯居住的圣山,位于希腊境内。帕纳索斯诗派由此得名,寓意超越现实。这一诗派继承了法国唯美主义诗歌创始人戈蒂埃的“为艺术而艺术”纲领,提倡“美的崇拜”,追求造型美或雕塑美,拒绝浪漫主义的主观抒情,追求客观化、科学化为主要特征。作为帕纳索斯诗派的主要成员,法兰西学院诗人、哲学家普吕多姆“在他细腻的敏感中表现出内省的特点……他的作品不仅形式成熟,而且富有一种精心雕琢的美感……”(诺贝尔文学奖颁奖词)他的《天鹅》无疑具有这样明显的特征——

湖水深邃平静如镜,天鹅用蹼足划动着波涛,无声地滑行,它身侧的绒毛,像四月阳光下即将融化的白雪,巨大的乳白色翅膀在微风中颤动,载着它像一艘缓缓行进的小船一样漂泊。它昂起美丽的长颈,超越了芦苇,时而扎入湖中,时而盘旋在水面上,弯成一条曲线,如浮雕般优雅,将黑色的喙藏在洁白的脖颈下,游过幽暗静谧的松林边缘,优雅、忧郁、怨恨。茂盛的小草落在它身后,像一头黑发在它身后荡漾。洞穴是诗人倾听情感的地方,泉水悼念永远失去的朋友。 它们共同构成了天空 大雁恋恋不舍地在这里徘徊/悄悄飘落的柳叶拂过它的肩头/然后,它离开了黑暗的森林/昂首阔步地向着一望无际的蔚蓝飞去/去庆祝它所钟爱的白色/它选择了阳光如镜的灿烂土地/当湖岸陷入朦胧/所有的轮廓都变成了朦胧的幽灵/天边暗了下来,只剩下一缕红光/灯心草和鸢尾花都静止了/树蛙在静谧的空气中演奏着音乐/一只小小的萤火虫在月光下闪烁着/于是天鹅在漆黑的湖面睡着了/湖水倒映着夜色乳白与紫的光辉/像万颗钻石中的一盏银灯/它把头藏在翅膀下,睡在两片天空之间。

译者:飞白

读这首诗,仿佛在看一场天鹅表演。大幕拉开,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片平静如镜的湖面,随后美丽的主角天鹅出现,“用蹼足划动波涛,无声无息地滑行”。此时,诗人退居幕后,化身为解说员,不断向观众发出画外音。他敏捷地捕捉每一个细节,将字句运用到极致,用近乎数学般精确的文字描绘出天鹅美丽的形态……绒毛——白雪,翅膀——小船,长颈——浮雕纹,香草——黑色毛发,沉睡在暗湖中的天鹅——银杯,每一个实体都对应着一个升华的隐喻,在精神层面上生动而高度一致。至于天鹅的神态与情绪,则在整个过程中跌宕起伏。 起初它悠然自得地游着,像一叶扁舟在平稳地航行,但后来,当它游过幽暗静谧的松林时,它的表情就变得忧郁而凄凉,尤其是当它经过山洞,听到泉水的声音时,仿佛看到一位诗人在听泉水为他逝去的朋友哭泣。一种孤独感使它的思绪在一瞬间落到了谷底。它在这里徘徊,但很快意识到这不是一个可以长久停留的地方,于是它“抬起头,向着一片广阔的蓝天航行”,那里“阳光之镜的灿烂之地”就是它梦想的目的地。它可以在这里安然度过夜晚,迎接星光灿烂的夜晚。那将是多么美好的睡眠啊!“像万颗钻石中的银杯/它的头藏在翅膀下,睡在两片天空之间。”结尾出现的“银杯”的意象简直令人惊叹,仿佛诗人之前所有的精心雕琢都是为了得到这件如此精美无价的艺术珍品!

至此,大幕终于可以拉开,一个完美的结局,如果把天鹅剧当成人生的一个象征,这无疑是一次完美的人生。

马拉美是法国象征主义的主要领袖之一,他的诗歌最突出的特点就是暗示性,他的名言是“说出就是毁灭,暗示就是创造。”他主张“诗歌是写出来让人一点一点猜测的。”这和艾米莉·狄金森的观点很相似,认为诗歌“应该说出全部的真相,但要歪曲地讲出来——成功在于曲折。”不同的是,马拉美的诗有标题,你知道他在写什么,但他给标题中提到的事物赋予象征意义,让事物附上人们的主观印象。看似在讲事物,其实是在讲人;狄金森的诗通常没有标题,她用对这个事物的模仿来暗示那个事物,这就是答案。至于答案,答案里面还有另一个答案,那就是延伸的隐喻,更加含蓄,也更加朦胧难懂。

马拉美的《天鹅》很能体现他的诗歌特色:

纯洁、活泼、美丽,他今天会不会/扑扇着陶醉的翅膀,撕破/这铅一般坚硬的冰霜湖浪/这阻碍他展翅高飞的透明冰川//昔日的天鹅,不禁怀念起昔日/奢华的风采,如今他已无可救赎的希望/徒劳地抱怨,当荒芜的冬天回来/他没有为渴望的归宿而歌唱//他否定并摇晃着长长的脖子/白色的死亡鸟类可不管什么荣耀,这是无边无际的天空带给他的惩罚/而非他所陷入的泥潭//他纯粹的光辉将他寄托于此/如幽灵般,不再游走在轻蔑冰冷的梦境中/一只天鹅在无谓的流放中该有的想法。

施康强 译

很显然,诗人是在描写一只天鹅的死亡过程:一只陷在泥潭中的天鹅,困在结冰的湖面中,拼命挣扎却无法挣脱,直至在冰冷的梦境中死去。对天鹅的描写是平淡的,极其简单的词语:“纯洁、活泼、美丽”、“扑扇着醉意的翅膀”、“摇晃着长长的脖子”,仅此而已。但读起来,却给人一种震撼心灵的力量,因为这只天鹅,分明被赋予了人格力量。也就是说,天鹅承载着人的灵魂,“他”把精神看得高于肉体。与其说是“困住他的泥潭”惩罚和毁灭了“他”,不如说是精神上的“无边无际的天空”。因为那里才是理想的所在。“他”自命不凡地认为,当下的不幸处境是“纯洁之光注定的”,必定是某种神圣的使命,所以他甘愿赴死。 至于这位天鹅般的圣人究竟是谁,不幸的境遇又指什么,都是别人难以猜测的“谜”,唯有诗人自己明白。如果诗人的灵魂不灭,相信他会给每一位深思的人一个蒙娜丽莎般的微笑。

本文为节选,全文请见《西部中国》2023年第3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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