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25 年的陆焉识：留学自由与婚姻等待的交织

1925年6月，十八岁的陆焉识搬进了陆家的三层西式住宅，为了换取继母冯义芳允许他出国留学，他与冯婉瑜结了婚。从结婚到出国留学只用了五天时间，他为自己换来了五年的自由生活。

风度翩翩、大方有教养、举止优雅的男生，自然是校园里的宠儿，陆焉识却把有限的时间浪费在女人身上，深栗色头发的意大利姑娘旺达，矜持的美女……此时，继母为他娶来的女人，正耗费着时间等待。

《归来》剧照

我的曾祖母冯义芳和祖母冯婉玉站在岸边，一个模仿一个，穿着同样的香云纱旗袍囚徒背景故事，扎着同样的发髻，拿着同样的折扇，连眼睛的干涩程度都差不多，一个陪伴着另一个因期盼而干涸的眼眸。

回国之后，颜时迫不及待地想去大学上班，图书馆、咖啡厅、美国俱乐部……只有在这些地方，颜时才能找到自己，自由地呼吸。恩娘和婉瑜的家对他来说只是负担，他只想逃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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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焉识一生思念万语的爱情。在华盛顿，他爱着王大，在重庆，他爱着韩念恨，在上海，他心不在焉，却不肯见被继母强加给他的女人。年轻时，万语是自由的枷锁，他们相知却不相识；中年时，万语是自由的念想，他们相知却不相见；老年时，万语是他心里的一颗痣，他们相守却不相识。

62岁的严氏在转运途中逃难，只想见到婉瑜，向她诉说自己的遗憾与烦恼，他害怕死在千里之外的高原，但他始终没有告诉婉瑜自己的爱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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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4年，严歌苓凭借《鲁梵演诗》荣获“京华奖”，这是她目前最满意的作品。她表示：“这个奖是我除了电影、小说之外，唯一一个政府颁发的奖项，它给了我一种除了文学和艺术认可之外的认可。”

张艺谋曾说自己最喜欢拍文革题材的电影，等来的就是《鲁番艳史》。但《归来》不是《鲁番艳史》，张艺谋只拍了老吉越狱、平反回家两个片段，保留了简单的人物关系。电影是大时代背景下的温情故事，远不如小说深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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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焉识是个过目不忘的神童，坐在台阶上等人的短短时间内，就能背下半本字典。他十六岁考上大学，两年修完四年的大学课程，二十四岁穿上博士服，是个能说四国语言的天才。

在恩娘眼里，他曾经是国王，是家里的长子，是陆家的家主。但在她即将失去家产的时候，恩娘却说陆焉识是个“没用”的人。

“很久以前，我觉得没用是好事，因为你不脏，你老实。太有用的人有点卑鄙。现在我看，没用就是没用。”恩娘说。“中国是个什么地方？三分学术，七分做人。外国人关心的是发明这台机器、那台机器，但对中国人而言，重要的是你跟我斗，我跟你斗。如果你不懂这个学术，你在中国就是没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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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45年，陆焉识回到战后的上海，为了重新恢复教职，他终于低下了头，花光了身上所有的钱款待凌医生。当时物价飞涨，两件浣熊皮大衣只能换一磅火腿。这一顿饭，恩娘和婉玉连见客的衣服都没有。

客人没来，却来了一堆暴徒来霸占财产，颜氏激动得口吐鲜血晕倒了，而恩娘和婉玉则抵押了家里的财产做成金条贿赂暴徒，然后靠颜氏哥哥从比利时寄来的钱才熬过了这段艰难的时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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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年后，颜实找到了一份中学教师的工作，又开始像正常人一样行事了。他写了一篇讽刺文章，轰动了上海，甚至被改编成戏剧。反派们还是被惊动了，恩娘在刺激下死去了。

天下如棋，能跳上棋盘的人才是有用的人。但陆焉识却与中国所说的“有用的人”截然相反。也许他在学问上立下大功，但作为人，作为世界公认的“人”，他可能还不过三成。在重庆，他因讽刺特务被捕，在地牢里呆了两年，还染上了肺病；那一次得罪凌教授，他用自认为幽默的语言反驳凌博士的说法，被认为是背叛，于是丢了工作，没人敢用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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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他数次入狱，我们可以清晰地看到，这是一个“不恰当”的知识分子形象，或许其中也有知识分子的自我坚持。但颜实也算是一个过于天真的人。颜实为自己的天真付出了几十年的自由。他身边的人——婉玉、恩娘、韩念恨，甚至他的子女，都为他的天真和“无用”付出了惨痛的代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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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不能做一个“有用”的人，那就要保护好自己。闫实一定无数次地提醒过自己，为了管住自己的嘴巴，管住自己的自由思想，闫实把自己变成了一个结巴患者，伪装了二十多年，直到真的成了一个结巴患者。

他对判决结果不满，便“大闹朝堂”，25年的刑期被改判为死刑。婉瑜为救颜氏，走访家家户户送礼，甚至背叛自己，最终为他判了无期徒刑。这无期徒刑让冯子野失去了初恋，也让冯丹觉差点成了光棍。“中年以后，还得靠刘良的寡欲，才能享受些民间的幸福”，一位女医生嫁给了一个没有文化的男人，生下了三个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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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63年，逃脱的闫实盼望能见到万宇。但觉说：“如果你还关心我们，就请你尽快自首吧。”在从兰州开往西安的火车上，闫实准备自首。

看还是不看，在电影《归来》中，导演的处理是陆焉识拼命想见冯婉玉，最后却被心爱的小女儿背叛，只为了在演出时跳冯清华的舞。小说里的焉识虽然想和婉玉一起浪迹天涯，但不想连累自己的孩子。为了见你，我跨越了千山万水，但在你面前，我却放弃了。最后，焉识对婉玉的爱，是一份离婚协议。

《归来》剧照

年迈的婉瑜等待着颜世的归来，却得了老年痴呆症。她渐渐忘记了颜世，忘记了自己在等的人，却还记得等待。对于颜世来说，这是遗憾，毕竟他没有让婉瑜清楚自己的爱，但对于婉瑜来说，这却是最好的解脱，是自由。她不需要清醒地面对过往，不需要回忆自己当戴小三的六个多小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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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鲁梵严世》原型是严歌苓的爷爷严恩纯，根据一位在西北服刑的长辈的笔记构思而成。冯婉瑜的形象最初来自于她的奶奶。严恩纯16岁考大学，在美国获得博士学位，回国后在厦门大学任教，在西北被囚禁20余年，绝望中自杀。

如果说《少年》里的刘峰是典型的好人，那么陆焉识则是一个真正圆润的人物，他既有知识分子的高尚，又有男人的坏脾气，几十年如一日从浪子到忠臣，从大学教授到阶下囚，最后学会了“计谋”，用尽一切手段通过出版社拿回陆家祖宅。

《归来》剧照

离开西北之后，他并没有获得自由。囚禁的痕迹已经刻进他的骨头里、言行里，甚至刻进他的儿女们的脑海里。儿女们推卸责任，颜氏是个多余的人。子夜把他带来的衣服放进锅里煮，把他当成递生活费的佣人，人肉洗衣机。当子夜批评他的时候，颜氏立刻变成了一个老囚徒。就连刘良带来的三个儿女也看不起他，认为他是个“老犯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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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由”一词在小说中出现了95次。对于陆焉识这样的知识分子来说，他一生坚持和奋斗的就是自由。小说中，陆焉识最终离开上海，回到了自己被囚禁了20多年的西北。

失去一个爱你的人比失去自由更可怕。

冯婉瑜在等自己。她除了永远等待远方的颜世之外，还在等待那个每天都来看望她，似乎在陪她一起等待颜世的男人。你无法让她相信，陪她一起等待的男人，就是她在等的人。

万宇在世时，她的爱是颜氏唯一的生存念头，所以他跋涉2500多公里只为告诉万宇：“这个白发浪子爱她。”电影《回家》以颜氏陪伴万宇在日常生活中等待“陆焉识”结束，温馨收场。小说中，万宇死后，陆焉识在儿女中成了多余的人，他离开这些仍视他为囚徒的儿女，走向绝对的精神自由。

隐喻是他平淡人生的开始，也是他完美的归宿。